一行人调转方向,穿过几条街道,很快便来到了一座气派的建筑前。
“长田县衙”四个烫金大字,在夕阳下熠熠生辉。
当看清这县衙的全貌时,即便是见惯了长安城里巍峨宫殿的李世民,也不由得有些震惊。
这哪里像是一个边陲小县的县衙?
占地之广,规模之大,怕是比一些上州的的州府衙门,还要阔气几分。
青砖黛瓦,飞檐翘角,虽无雕梁画栋的奢华,却自有一股庄重肃穆的气派。
尤其是那两扇朱红色的厚重木门,以及门前广场上铺设的平整石板,无一不彰显着此地主人的财力与权势。
李世民背着手,绕着县衙门口打量了一圈,口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。
“呵呵……”
“许大人的县衙,当真是……气派非凡啊。”
他的语气不咸不淡,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讥讽。
“比之一般的县衙,可是要大上不少啊。”
这已经不是暗示了,这近乎是明着在说你许元僭越了规制。
许元却像是完全听不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,一脸理所当然地摊了摊手。
“没办法。”
他叹了口气,语气里满是“无奈”。
“我这长田县,摊子铺得太大,农、工、商、学、医、兵,哪一样不得有人管?”
“在县衙里当差办公的人,零零总总加起来,有好几百号人。”
“这地方要是不修得大一点,人都没地方坐,还怎么给百姓办事?”
李世民嘴角微微一抽。
好一个几百号人!
一个县衙,便有几百个办事的差役?用得着这么多吗?莫不是以此为借口,借机敛财?他心中冷笑,面上却不动声色,跟着许元迈步走进了县衙大门。
一进门,便是一个宽阔的庭院。
与传统衙门森严肃杀的气氛不同,这里虽然依旧庄重,却更像是一个高效运转的办公机构。
院内人来人往,脚步匆匆,却井然有序,各司其职。
有人抱着成堆的卷宗,有人在低声讨论着什么,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忙碌而专注的神情。
看到许元进来,沿途不断有人停下脚步,恭敬地躬身行礼。
“县尊大人回来了。”
“大人辛苦。”
许元微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,随意地摆了摆手。
“行了,都去忙自己的吧,不用管我。”
众人闻言,便又立刻投入到了各自的工作中去。
李世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,心中愈发沉重。
这些人,看向许元的眼神里,不仅仅是下属对上官的敬畏,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信服与崇拜。
这说明,许元对这县衙的掌控,已经到了一个水银泻地,无孔不入的地步。
就在这时,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。
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,快步走了进来。
他身着一身青色吏袍,面容白净,眼神灵动,一看到许元,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,小跑着迎了上来。
“哎哟,县尊大人,您可算回来了!”
“下官可是等您好久了。”
与此同时,年轻人身后,几名身材高大的衙役,也押着几个垂头丧气、衣衫不整的百姓走了进来。
许元看了一眼那个年轻人,眉头微挑。
“方主簿,何事如此慌张?”
来人,正是长田县的主簿,方云世。
许元又将目光投向那几个被押着的人,沉声问道。
“这几个人,又是怎么回事?”
方云世一听,立刻挺直了腰板,指着那几个人,脸上露出几分愤慨之色,向许元禀报道。
“回禀大人!”
“是城西的张家和李家,为了儿女婚约那点破事,起了争执。”
“两家人一言不合,就抄起家伙动了手,差点闹出人命来!”
“这不,邻居见了,赶紧跑来报官,下官一听,这还了得?当即便派人去把他们都给拿了回来,正要等大人您回来发落呢!”
许元闻言,目光在几人身上淡淡扫过,那眼神平静无波,却让原本叫嚣的张李两家人瞬间噤声。
他皱了皱眉,却没有立刻发作,只是对着方云世摆了摆手,语气平淡地说道。
“行了,方主簿,这事我知道了。”
“你先去忙你自己的吧,这案子,我亲自来审。”
方云世一愣,随即脸上堆满了笑容,躬身应道。
“是,大人。”
“那下官就先告退了,有大人您亲自审理,定能还他们一个公道。”
说完,他便识趣地带着几分得意,转身退了下去。
许元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那几个被衙役押着的百姓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来人。”
“将他们,都带到公堂上去。”
“是,大人。”
衙役们齐声应诺,立刻押着那几名当事人,朝着县衙深处的公堂走去。
许元转过身,看向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李世民三人。
“李掌柜,本官要审案了,就不能陪你们了,你们若是有兴趣,就在这县衙里面逛一逛吧!”
李世民眼中精光一闪,正愁没机会深入了解这县衙的运作,许元竟主动邀请,他自然不会拒绝。
他抚了抚并不存在的胡须,故作沉吟地点了点头。
“如此,便叨扰许大人了。”
“许大人请自便,我等在一旁观看即可,也见识一下许大人断案的风采。”
“行吧!那你们自便!”
许元也没说什么,点了点头便走向了公堂。
李世民、尉迟恭和长孙无忌三人对视一眼,也带着晋阳公主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。
他们也很好奇,这个看似离经叛道的县令,审起案子来,又会是何等光景。
一行人来到公堂。
与传统公堂的“明镜高悬”不同,这里的光线异常明亮,两侧窗户开得极大,使得整个空间毫无阴森之感。
堂上没有惊堂木,只有一张宽大的书案,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。
许元大马金刀地在主位坐下,李世民三人则被安排在了堂下侧方的观审席位上。
“带上来。”
许元淡淡开口。
衙役们将几人押至堂中,一字排开。
左边是三个衣着光鲜的人,一个中年胖子,看打扮像个掌柜,旁边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,身后还站着一个满脸刻薄相的中年妇人,而在他们身后,站着一个低着头,不断垂泪的年轻女子。
右边则是一个衣衫褴褛、鼻青脸肿的年轻人,虽然狼狈,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不屈的倔强。
另外,还有两人,则是城东福源布庄的王掌柜和他的儿子。
许元目光扫过全场,最后落在那中年妇人身上。
“你,先说。”
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一五一十,不得有半句虚言。”